闭经指女子年逾16周岁月经尚未来潮，或月经周期已经建立后又中断6个月以上者。闭经是妇科门诊的常见病，发病人群有青春期少女、育龄期妇女，不少患者因闭经无排卵而无法怀孕。中医将闭经作为一个单独病证进行论治，西医认为闭经是一种症状，可有多种疾病引发，如子宫性闭经（如子宫发育不良或先天性无子宫、子宫内膜损伤、宫腔放射治疗后）、卵巢性闭经（如卵巢早衰、卵巢切除或组织破坏、多囊卵巢综合征、卵巢肿瘤）、脑垂体性闭经（如垂体梗死、垂体肿瘤、空蝶鞍综合征）、下丘脑性闭经（如精神紧张因素、神经性厌食、运动性闭经、药物性闭经）等，以生殖轴不同部位进行闭经原因的分类。中医的优势在于治疗功能性、内分泌失调引起的闭经，通过调理气血、祛除病邪，使得月经正常来潮，建立规律性月经周期，恢复排卵。

　　病例一

　　叶某，女，16岁，学生。

　　初诊：1979年10月8日。

　　病案：14岁月经初潮，一向错后，第一年仅经行4次。自去年8月开始停经，迄今1年余，经水仍未来潮。现胸胁、乳房及少腹、小腹胀痛，心烦易躁，夜难入寐。平时带下绵绵，色白质稀，量不多，胃纳不振，二便一般，脉沉细，舌苔如平。

　　诊断：闭经。

　　辨证：肾气未充，肝郁血滞。

　　治则：本着“急则治其标”之旨，先用疏肝理气、通络引降之法。

　　处方：柴胡5克，当归9克，白芍9克，川芎9克，枳实9克，香附9克，益母草15克，牛膝5克，川厚朴，合欢花9克，甘松5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二诊：1979年10月14日。

　　病案：药已，诸症有所减轻，但月经仍未来潮，脉虚细，苔薄白，舌质如平。拟养血疏肝并用，标本同治。

　　处方：归身12克，川芎5克，白芍5克，熟地15克，甘松10克，延胡索9克，瓜萎皮9克，丹参15克，益母草15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三诊：1979年10月17日

　　病案：诸症消失，但月经仍未来潮。脉虚细，苔薄白，舌质如平。拟用补而通之。

　　处方：归身12克，川芎5克，白芍9克，熟地15克，党参15克，炙黄芪15克，川厚朴5克，枳实5克，益母草15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四诊：1979年10月20日。

　　病案：经水仍未来潮，脉缓和，舌质如平，转用10月8日方加王不留行9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五诊：1979年10月25日。

　　病案：药已，经水来潮，色、量一般，今无不适。脉缓和，舌苔如平。拟养血调经以善其后。

　　处方：归身12克，川芎5克，白芍5克，熟地15克，益母草9克，菟丝子15克，炙甘草5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按语：女子二七之年，经行错后，乎时带下绵绵，色白质稀，经闭年余不行，此乃肾气未充、经源不足之征。胸胁、乳房及少腹、小腹胀痛，心烦易躁，夜难人寐，此又为肝气郁结、相火内扇之变。治宜养血疏肝，标本同治。初诊时之所以用疏肝理气，通络引降之法，意在“急则治其标”。然本不治则经源无由，肝郁诸症虽见减轻，依然经闭不行。二诊以四物加味，补血疏降并用，三诊以圣愈汤益气补血，加川厚朴、枳实、坤草引降通行，以补养为主，唯通行之力不足，经水仍未来潮。五诊时加入甘苦平之王不留行，直通冲任二脉，血海充溢，胞脉通畅，经水来潮。

　　病例二

　　覃某，女，33岁，农民，已婚。

　　初诊：1981年10月18日。

　　病案：结婚14年，双方共同生活，迄今未孕。婚前月经周期、色量正常。婚后经行开始紊乱，两个月或3个月一行，量少，色紫淡。自今年以来，已10个月无经行。平时除夜难入寐、寐则多梦之外，余无不适。脉虚弦，苔白，舌质如平，体形消瘦。

　　诊断：①闭经；②不孕。

　　辨证：阴血不足，血海空虚。

　　治则：滋阴柔肝，养血生精。

　　处方：北沙参10克，麦冬10克，归身12克，生地10克，川杞子10克，川楝子5克，瓜萎壳10克，合欢皮10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6剂。

　　二诊：1981年11月1日。

　　病案：药后，精神好，胃纳佳。脉虚细，舌苔如平。仍守上法，重加温养之品。

　　处方：菟丝子15克，归身12克，白芍5克，川杞子9克，党参9克，怀山药15克，覆盆子9克，淫羊藿15克，鸡血藤15克，路路通9克，瓜萎壳9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三诊：1981年11月15日。

　　病案：上方服3剂，月经来潮，量少，色淡，持续3天干净。胃纳、二便正常。脉虚弦，苔薄白，舌尖红。拟温养为主，酌加调肝。

　　处方：鹿角霜24克，菟丝子15克，归身9克，覆盆子9克，党参15克，川杞子9克，炙北芪15克，茺蔚子9克，淫羊藿15克，怀山药15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按语：阴血为月经之源，阴血亏虚，则冲任二脉失常，血海不能满溢，故经闭不行；阴亏血少，不能濡养心神，以致心神不安，故夜难入寐，寐则多梦；脉者，血之苻，血虚不能充脉，故脉虚弦；婚后14年不孕，体形消瘦，知其禀赋不足。以滋阴柔肝，养血生精治之。一诊时取一贯煎加甘寒之瓜委壳以清润宽胸，合欢皮以宁神解郁，意在既能滋养阴血，又能润通血脉。二诊之后，用药虽有所增减，但均不离柔肝、补肾、健脾之品，平允冲和，阴阳气血并补，精血得生，冲任得养，血海充溢，经水自行。

　　病例三

　　胡某，女，24岁，工人。

　　初诊：1976年9月3日。

　　病案：1年来经行错后，量少，色黯黑夹块，经将行少，小腹胀痛，按之不减，经行之后则舒。现经停3个月不来潮，头晕痛，胸胁及右侧少腹疼痛。平时带下量多，色黄白，质稠黏，偶或阴痒，其余尚无不适。脉沉细，苔薄白，舌质淡。

　　诊断：①闭经；②带下。

　　辨证：湿郁下焦，血滞瘀积。

　　治则：养血活血，通络引降。

　　处方：当归9克，川芎6克，白芍9克，熟地12克，白术lO克，法半夏5克，坤草15克，青皮9克，艾叶6克，怀牛膝6克，甘草3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二诊：1976年9月6日。

　　病案：药已，胁腹疼痛减轻，带下少，但经水仍未来潮。脉舌如上。药本对证，但药力不足，守上方去白芍，改用赤芍9克，坤草加至30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6剂。

　　三诊：1976年9月21日。

　　病案：16日经行，但量不多，色暗红，夹块，经中右少腹及乳房有胀感。现头晕痛，脉细，苔薄白，舌质淡。拟补血养气为主。

　　处方：归身12克，川芎9克，白芍6克，熟地15克，党参15克，炙黄芪15克，艾叶6克， 香附6克，红枣6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按语：经闭3个月不行，头晕痛，胸胁反右侧少腹疼痛，皆为瘀积停滞之征。湿者，带之源；带者，湿之变。患者平时带下量多，色白或黄，质稠黏，显系由于湿郁下焦，胞脉不利，因而血滞瘀积。故以四物汤养血活血，加白术、法半夏健脾化湿，坤草、艾叶、青皮、牛膝引降通行；二诊白芍改用赤芍，坤草加至30克，加重了活血化瘀通行之力，药已经行；三诊改投圣愈汤益气补血，艾叶、香附、红枣调气补中，目的在于治本以善后。

　　病例四

　　唐某，女，40岁，教练，已婚。

　　初诊：1982年11月24日。

　　经闭不行已数年。每次必用雌激素、黄体酮治疗，月经始能来潮，不服药不打针则闭而不行。现已半年无经行，每月有周期性乳房胀闷，少腹、小腹胀痛，平时少量带下，色白质稀，其余无特殊。脉细涩，苔薄白，舌质如平。

　　诊断：闭经。

　　辨证：肝失生发，血海空虚。

　　治则：疏肝扶脾，养血通经。

　　处方：当归15克，白芍9克，柴胡5克，云苓9克，白术9克，薄荷3克 (后下)，路路通9克，王不留行9克，川厚朴5克，甘草5克，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二诊：1982年12月7日。

　　病案：上方共服6剂，昨天经行，色暗红有紫块，现乳房仍胀痛，脉弦细，苔薄白，舌质正常。拟疏肝理气，因势利导。

　　处方：柴胡5克，白芍5克，枳实5克，归身9克，川芎5克，香附5克，夏枯草9克，甘草5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三诊：1983年3月24日

　　病案：上方自服12剂，3个月来月经来潮，但仍错后，经中乳房及少腹、小腹仍胀痛，脉细，苔白，舌质一般。用养血疏肝之法。

　　处方：柴胡5克，白芍9克，当归9克，云苓5克，白术9克，薄荷3克 (后下)，夏枯草9克，青皮5克，丹参15克，甘草5克，大枣9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按语：《内经》有言:“年四七而阴气自半也，起后衰矣。”今患者五八之年，其月经之所以闭而不行，实由于肝主疏泄生发失常，不能行其“以生血气”之职，以致冲任失养、血海空虚。故以疏肝扶脾、养血和中之逍遥散治之，复加路路通、王不留行、川朴行气活血，直通冲任二脉，血充脉通，月经得下。但经行之时，乳房仍胀痛不舒，故二诊时以柴胡疏肝散加归身、夏枯草治之，既能养血和营、燮理肝脾，又能解郁散结，调动气机之旋转，促进肝之生发，故月经按月来潮。三诊时加用其青皮、丹参，以加强调气活血之功。《妇人明理论》:“一味丹参，功同四物，能补血活血。”此虽言过其实，但根据临床验证，丹参确为妇科活血通经之要药。

　　病例五

　　黄某，女，20岁，大学生。

　　初诊：1987年7月10日。

　　病案：13岁月经初潮，一向错后10-15天，量多，色淡红，质稀。自17岁之后，经行错后更长，往往2-3个月一行，量少，色淡质稀。18岁之后，2年多来，月经闭止不行，必须用求偶素、黄体酮周期治疗，月经始行，否则闭止不通。现月经已半年不来潮，胸脘痞闷，纳食不香，时欲呕恶，痰多色白，全身困倦，四肢乏力，带下量多，色白，质稠如米泔，形体日益肥胖(由50公斤增到60公斤)。脉象缓滑，舌苔白而厚腻，舌质淡嫩。

　　诊断：闭经。

　　辨证：痰湿壅阻胞官，冲任不利，胞脉不通。

　　治则：燥湿祛痰，从本论治。

　　处方：苍术10克，制香附9克，制半夏9克，白茯苓12克，制南星9克，炒枳壳6克，广陈皮6克，益母草12克，路路通10克，炙甘草5克，生姜6克。每日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6剂。

　　二诊：1987年7月18日。

　　病案：胸脘痞闷减轻，带下量较少。但经水仍未来潮。脉象濡滑，舌苔白腻，舌质谈嫩。证属痰湿粘腻，暂时难化，胞脉不通，故月经不来。

　　处方：仍守上方，再服6剂，每日1剂。

　　三诊：1987年7月25日。

　　病案：经水未行，少腹、小腹及乳房胀坠疼痛，腰酸膝软，似为月经将行之兆，脉象濡滑，舌苔薄白，舌质淡嫩。拟用温经通行之法，促其来潮。

　　处方：制附子10克(先煎)，苍术6克，制香附6克，当归身12克，川芎9克，赤芍9克，肉桂3克(后下)，益母草15克，川厚朴9克，枳实6克，淮牛膝6克。每天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6剂。

　　四诊：1987年8月2日。

　　病案：上方服到第5剂之后，7月30日月经开始来潮，量一般，色泽暗淡。脉象虚缓，舌苔薄白，舌质淡嫩。拟益气养血，以助经行。

　　处方：当归身12克，川芎9克，杭白芍6克，熟地黄15克，潞党参15克，炙北芪15克，益母草15克，路路通9克，王不留行9克。每天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3剂。

　　五诊：1987年8月15日

　　病案：本次经行，持续5天干净，现腰酸困，带下量多，色自，质如米泔，纳食不香，大便溏薄，每天l-2次。脉象虚缓，舌苔薄白，舌质淡嫩。治宜温肾肋阳，燥湿祛痰之法。

　　处方：白茯苓15克，炒白术12克，肉桂3克(后下)，当归身9克，杭白芍9克，艾叶6克，香附6克，巴戟天10克，补骨脂10克，炙甘草6克。每天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6剂。

　　六诊：1987年9月15日。

　　病案：半个月不服药。9月6日月经来潮，量一般，色泽暗红，持续5天干净。现除疲惫乏力，肢体软困之外，余无所苦。舌苔薄白，舌质淡，脉象虚缓。仍用温肾健脾，益气养血之法，以善其后。

　　处方：制附子9克(先煎)，潞党参15克，炒白术9克，白芍6克，茯苓6克，巴戟天9克，炙北芪15克，艾叶6克，炙甘草6克。每天1剂，水煎服，连服6剂。

　　按语：闭经的原因，一股有虚实的不同。实者多由七情所伤，气滞血淤，寒邪凝结，痰湿塞阻，胞脉不通，血不得下；虚者多是肝肾阴亏，精血来源不足，或气血虚弱，血海空虚，无血可下。本例患者，乃肥胖之体，多湿多痰，痰湿壅阻下焦，胞脉不利，冲任失调而导致经闭不行的病变。痰湿乃粘腻重浊之阴邪，非温化不能为功。肾主水，脾主湿，痰之本在肾而源于脾，痰湿的治疗，必须着眼于脾、肾二脏，故治疗全过程，或燥湿祛痰，或温通调经，或温肾健脾，或益气养血，均以达到温化通行为目的。药能对症，疗效如现。

　　体会：闭经发生的原因，虽然多种多样，但总的来说，主要是有余和不足两方面。虚者多为肝肾亏损，阴血不足，甚至血枯阴竭，血海空虚，无血可下；实者多为气滞血瘀，或痰湿郁滞，脉道不通，经血不得下行所致。其治疗原则，虚者宜补，实者宜通。但症情错综复杂，往往虚中夹实，实中有虚；因而虚不可纯补，实不可偏攻，必须权衡其轻重缓急，分清主次，或补中有通，或通中兼补。如例一叶某既有肾气未充，属不足的一面，又有肝郁血滞的表现，故用养血疏肝之法治之。

肾为气血之始，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，肝藏血而主疏泄，治闭经不离肝脾肾三脏。但肝有生发的作用，在妇女则为先天，为冲任脉之所系。在病变上，肝郁则诸脏皆郁。因而从肝论治，尤为重要，故所举病例，表现虽有所不同，但治疗过程，均不离于血，不离予肝。

　　闭经有余、不足的治疗，实者易治，只要审证用药得宜，邪除脉通，则经水自下； 虚者难治，尤以肾阴亏损，真元枯竭之变，非急速所能奏效，必须善于用药，徐图调养，待其康元恢复，血海充溢，经闭始通。